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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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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 章

最後,是李懷玉領了她進學堂。她將原委道明,李懷玉自然而然地以為她是迷路了才會如此,姜惜弱順著臺階走下,與他同行一路。

這堂中人多數為紈絝子弟,只有少數幾人規規矩矩地穿著學子服,大盛的國子監以堂分門別類,他們這循禮堂裏大數都是些游手好閑之輩,只等在國子監混滿時限,家中自會為他們謀取差事。李懷玉不在循禮堂上學,他在國子監內最好的堂室,文華堂內就學。

姜伯景將她放到循禮堂來倒也合理,其餘的學堂怕是不敢收她這樣的女弟子。

她環視一周,只有幾個空座,她記得前世謝聞羨的位置在臨門靠窗的角落裏,同她是前後桌,那會她不想引人註意才選了一個僻靜的位置。

姜惜弱走到中間的座位上坐下,因她面生,容姿清麗,引來不少學子的註視。都知道姜侍郎有位絕色女兒,真正認得她的人卻不多,她不是一個喜歡四處結交拋頭露面的性子,上京城裏的這幫男兒對她不甚熟識。

“你哪來得,走錯地方了吧,該回那去回哪去,來我們國子監做什麽?”有人向她發難。

接連有人附和道:“這莫不是誰家的小妹妹偷穿兄長的衣服溜出來,快看看,學堂少了誰?”

這一聲吆喝,引得眾人在學堂中四處望看,尋找著到底是誰今日沒來上學,已到開課時分,學子陸陸續續地走進堂中,他們找了一圈,得出結論:只有謝聞羨不在循禮堂內。

全堂頓時噤聲。

都是無所事事貪玩懶做的公子哥,偏偏那謝聞羨最不服管教,半年前他被淮安候謝昌吉接到上京,當即就被塞進了循禮堂。

他剛來,就因高傲二字惹得眾人不悅,誰人不是從王侯將相裏出來的世家子弟,唯他成天掛著一副傲視群雄的拽臉,仿佛堂內眾人都是他腳下的螻蟻,入不了他的眼。

由是,堂內眾人個個拿出自己的獨門絕活向他發起挑戰,無論是鬥雞走狗、鬥蛐蛐、賭技、馬球、蹴鞠、酒量、劍術、刀法、武功……他都淩駕於眾人之上,真才實幹的確令人嘆服。還有一點,謝聞羨可不往娼樓妓館裏跑,任何美色皮囊在他眼裏同白骨無異,上京城內有這定力的人屈指可數,故而更令眾人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再有,謝聞羨殺過人,他殺人時連眼睛也沒眨一下,十六歲的年紀,有著異於常人的狠辣手段,此後循禮堂眾人都尊敬地稱他一聲謝二哥。

昨日,循禮堂的弟子被嚴酷著稱鐵面無情的章祭酒訓斥了一頓,拉了幾個典型出去打板子,今兒個都老實了不少,臨近開課都安分的坐在學堂內,不敢偷溜出去瞎跑。

只有謝聞羨仍舊不知蹤跡。

錢助教拎著案本入堂,瞥見堂中的姜惜弱會心一笑,幾日前姜伯景找他敘舊,特意請他多加照顧自家女兒,莫要使她在人前受了欺負。

他走到姜惜弱的身邊,介紹道:“諸位,她是姜侍郎掌上明珠,特來我們循禮堂養病,你們可不要惹出什麽亂子,沖撞了人家,否則章祭酒可饒不了你們。”

“真是姑娘啊,哎,可惜。倘若真有個這麽美麗的小白臉豈不更妙?”說完這話,岳維挨了錢助教一板子,捂著腦袋哀嚎,他這人嘴上是沒個把,暢快直言,受了罰,他扭頭瞧向窗外,一眼瞧中倚靠在窗邊的人影,“錢助教,謝二哥來了。”

謝聞羨單手翻窗入內,錢助教瞧他只覺得眉心鈍痛,斥責:“不走尋常路,大門離這不過兩步遠。”

“離我位置近。”謝聞羨答曰。

錢助教講學中,底下半數人昏昏欲睡,謝聞羨則支著臉看向窗外,忽然他臉色變了變,不多時,謝吉昌走入循禮堂內。

“淮安候,不知何事到訪?”錢助教問。

“無事,我此來只能看看聞羨課學如何。”謝昌吉說。

“這……”錢助教無話可說,謝吉昌自然知曉他的為難之處,主動遞上臺階,“聞羨的性子我素來知曉,這些日子恐給助教添了不少麻煩。我瞧他坐在偏僻處,難以受到助教的教化,不妨給他換個地方。”

縱觀整個學堂,也就是姜惜弱身後的空位符合謝吉昌的要求,錢助教感念於淮安候的善解人意,當即下令讓往那謝聞羨就坐,礙於謝吉昌在場,謝聞羨負心違願地坐在姜惜弱的身後。

她倒是忘了,前世也有過這麽一出,謝吉昌前來學堂探望,調換過謝聞羨的位置,只是第二天他就回到了原位。

他就坐這半日,應該無妨。

臨走前,謝吉昌借用錢助教小部分時間,請他外出小敘一番,“錢助教,我家聞羨野性難馴,我常年不在他身邊教導,如今怕是得勞你多費一番苦心,吉昌感激不盡。”

謝聞羨早年間流落在外,直到十歲謝吉昌才將他接回,卻不是接到上京的侯府,而是養在外地,直到半年前才接回來,對外宣稱這是侯夫人方惠柔的次子。

只是上京都在傳,說謝聞羨並非是方惠柔親生,而是謝吉昌的私生子,為了給他正名,才對外謊稱他是侯府的嫡次子。因為曾有人瞧見方惠柔親自鞭笞謝聞羨,冷嘲熱諷,言辭激烈,不似生母所能為之事。

“不敢,不敢,這是在下本分。”錢助教道,他接下這麽一個棘手的差事不禁抹了把汗。畢竟,謝聞羨在這國子監可是有打過先生的先例。

學堂內,沒了人看管,室內頓時嘈雜異常,劉栩坐得離謝聞羨近,他沖人擠眉弄眼地暗示他朝姜惜若看,更是小聲在他耳邊嘀咕,“謝二哥,你前面坐得可是盛世芍藥,上京城的第二美人,不想看看?”

盛世芍藥,這名頭不知道是誰冠在她頭上的。這有芍藥自然也有杜丹,盛世牡丹則是大盛的寧安公主沈長樂,富有上京第一美人之名。

沈長樂是她閨中蜜友,前世自城樓前躍下,公主死節,這消息還是謝聞羨告訴她的。

既然重活一世,她便不想看見這些悲劇在她眼前再度上演。

說來,姜惜弱後來還有月夜芙蓉,避塵白曇的名號,這些在世人津津樂道的美名,於她而言只有無盡的痛苦。

“滾。”謝聞羨懶懶地踹了劉栩一腳,讓他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。

劉栩揉著自己的小腿,小聲嘀咕,“謝二哥果然不近女色,對女人不感興趣。”

經文課學結束,學堂裏的人散了大半,青杏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藥來,她湊到姜惜弱耳邊小聲地喚她:“小姐,該喝藥了。”

這藥很苦,她小口小口地喝著,室內一男子戲謔道:“真是個藥罐子啊,名不虛傳。”

姜惜弱記得他,郭戲英,他的父親是工部尚書,前世這人就一直看她不順眼,或許他是覺得欺負起她來很暢快,便四處找她岔,甚至有段時間會在下學後故意拆壞她回家的馬車,將她堵在路人。她厭惡極了這人,後來,是李懷玉為她擺平了此事,郭戲英便沒再找過她。

她不理人,繼續喝藥,郭戲英偏偏要惹她,繼續激她道:“藥罐子,你把這循禮堂都弄成了藥味堂,你說怎麽辦?”

青杏氣不過,心想你自己不想在這待著可以出去啊,在這狗叫什麽,她幾度想罵回去,被姜惜弱按住手臂制止,“出去喝也是一樣的。”

“我看那神婆就是專門來誆老爺的,說什麽來國子監沾沾陽氣,這兒哪有什麽陽氣可沾,一個個歪瓜裂棗的。”

姜惜弱捂住青杏的嘴巴,沖她搖搖頭,郭戲英這樣的人你越理他只會讓他更興奮,這種瘋狗一旦纏上怎麽也甩不掉,能避則避。

青杏替她端著藥出去,門外,姜惜弱與謝聞羨擦肩而過,他盯著那碗濃稠的藥汁看了一眼,兩人已走遠,岳維走過來,聞著殘留的藥味嘶了一聲,“好苦的藥。”

劉栩過來攬住岳維的肩,說道:“這盛世芍藥可是個病美人呢,天生病骨,你知道她為什麽要來國子監養病麽?”

岳維搖搖頭,“說來聽聽?”

“前些日子芍藥美人不慎落水,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,姜侍郎請了個神婆這才把她的魂給招回來,這不做了回鬼身上陰氣重,特來咱們國子監蹭蹭陽氣。”

“說得這麽神乎其神的,難道她真是鬼?”岳維自小怕鬼,聽見劉栩談論起鬼神,不自覺起了雞皮疙瘩,連帶望向走遠的姜惜弱的背影都多了兩分敬畏,先前課上他還調侃過倘若姜惜弱是小白臉就好,現在想來真是罪過,他雙手合十祈禱:“姜姑娘想吸陽氣吸他們得就好,可別來找我,我身上可沒什麽陽氣,我風華正茂,年紀還輕,還行多活一會。”

劉栩輕笑,嘲他沒出息,怕成這樣,“怎麽不見徐譚?”

“喏,剛剛跟著病美人出去了。她可真沒出息啊,自從姜姑娘來了學堂就對人看直了眼。”說著,岳維沾沾自喜,“還好我不近女色,她吸陽氣可吸不到我頭上,依我看,咱們謝二哥身上陽氣就挺足的。”

謝聞羨睨了他一眼,往堂中走去,回到座上,招來劉栩,“還知道她些什麽,說來聽聽?”

劉栩機靈道:“羨哥對她感興趣。”

“沒興趣,解悶而已。”

劉栩一股腦兒的把他知道的全抖落出來,謝聞羨支著臉看向窗外,似乎在聽又好像沒在聽,如他所言,純解悶而已。

室外僻靜處,榕樹底下,姜惜弱喝完了藥,青杏拿出一包蜜餞給她解苦,她拿了一顆放進嘴裏,恰逢李懷玉從她身邊經過,她下意識站起身想要追隨他的腳步,等邁出步子她才察覺到不對。

太早了,這時的李懷玉並未與她生出情意,是她操之過急。

“姜姑娘,何事?”

“懷……李公子,我是想問,我這兒有蜜餞,你要麽?”她耳根又紅了些,甚至有些結巴。上一世,是李懷玉主動追求她的,現在怎麽倒像是她在有意勾搭他一樣。

青杏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,她家小姐可不是如此隨意主動之人啊!

“誒,快看吶,這姜姑娘似乎和李懷玉甚是親密啊!”岳維伸長了脖子看向窗外,他想這回可安全了,姜姑娘看上了李懷玉,自然就不會來吸他的陽氣了。

他正手舞足蹈地招呼大家來看熱鬧,冷不丁被謝聞羨按住後頸將他的身子扭正,他盯著神色冷峻的謝二哥一臉懵,就聽見他不耐煩地說了聲:“別吵,頭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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